金秋是秋收的季节，但眼下河北邯郸的小麦种植户高美玲却犯了愁。本该7月就卖完的麦子，今年却因下雨发潮，小麦有萌动发芽的趋势，低于收购标准，至今卖不出去还压在手上。而商贩上门收购小麦价格仅1.05元左右，与收购价相差0.13元，14万斤就要赔18000多元。再加上今年受灾，每亩地减产300斤，高美玲称，一亩地要亏300元，今年要赔近50000元，对于她无疑是一个扛不起的重担…
痛心！粮农“哭诉”：小麦积压四个月卖不出！一亩地亏损300元！
高美玲，是河北邯郸市成安县南散湖村村民。早晨晾晒麦子、晚上给麦堆盖上塑料布是现在高美玲和丈夫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夫妻俩为这堆十几万斤的麦子操碎了心。
高美玲和丈夫揭开塑料布晾晒麦子
河北邯郸市成安县南散湖村村民高美玲：只要一下雨就蒙上，不下雨基本上都得散开，因为一下雨地发潮，麦子就都要毁，所以说今年这个麦子还不能叫它毁，还怕它毁，所以说今年还得看老天爷，所以我今天感觉特别累，下雨就毁，进水就毁。
按照往年，6月初麦子就成熟收割了，最晚到7月初，高美玲家的麦子就基本全卖完了。可是，今年打下来的麦子在场地上一放就将近四个多月。
为了看护好自家的麦子，高美玲和丈夫日夜轮班，一刻不敢放松。丈夫每天晚上还不得不露天睡在麦场上看麦子。
高美玲哭诉
为什么好好的小麦今年就一直搁在麦场上，而不像从前那样早点卖出去呢？
高美玲：发现麦子有生一点的，不符合收购的标准，萌动太多。小麦的芽萌动，就是它将要发芽的那种感觉，有生芽的动向。都是萌芽太多，不符合标准，所以不收。
原来高美玲家今年收割的小麦品质不合格，小麦有萌动发芽的趋势，低于收购的标准。本地的粮库不收，小麦就压在了手上。在调查中，记者了解到，在成安县像高美玲这样陷入困境的种植大户并不在少数。
河北省邯郸市成安县沙河村种植大户张军平：我种了320多亩小麦。
张军平：今年卖了，总共才卖了25万都没到。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还有多少小麦？
张军平：现在还有，还有十几万斤吧。总共才20多万斤，本身产量就低，也没人要，把人都愁死了。感觉就想跑，现在农民要帐的就想跑。
张军平，成安县沙河村的种植大户，2013年通过土地流转承包了500多亩地，今年收割的20多万斤小麦，现在还有十几万斤没有卖出去。更糟糕的是，部分被雨浸泡的小麦已经发霉变质了。
张军平揭开麦堆上的塑料布
河北省邯郸市成安县沙河村种植大户张军平：就这样的麦子现在8毛钱一斤他都不给，这种麦子，这有点发黑、发霉，这就是浸水浸的，发霉了，霉味了，今年雨水太多。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这估计发霉的麦子有多少斤？
河北省邯郸市成安县沙河村种植大户张军平：发霉的我那面现在还有几千斤，亏大发了。
今年夏天雨水多，后期储存看管又有问题，张军平家露天存放的麦子霉变得不少。
张军平：麦子本身质量就不好，你看只要一浸水就不行，浸了水之后，你就得把它清出来，然后把有水的拿出来晾，有水的就坏了，被水泡的就坏了，要是下大雨就都坏了，要不就坏多了，看这麦子给五分一斤。
霉变的麦子只能以的价格贱卖给饲料厂做动物饲料。随着储存的时间越长，眼看霉变生虫的麦子越来越多。
张军平：现在肯定着急，就是没办法，就是现在闹的你，这段时间就几乎人都疲惫的就一点都受不了了，都快崩溃了，这麦子闹的。每天挣开眼都这样子，盖麦子，掀麦子，掀开，晾，像这个坏掉的必须得赶快处理，你不处理，越坏越多，每天都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今年的小麦会出现萌动，连粮库都不肯收呢？原来，今年6月初小麦灌浆期和成熟期阴雨不断，小麦泡了水后，萌动发芽，种植户虽然及时抢收了小麦，但是受灾的小麦发生萌动之后，小麦长不饱满，不完善粒增加，已经达不到粮库的收购标准了。
成安县粮食储备库主任刘朝海：老百姓手中的粮食，它那个容重达标了，但是不完善粒超标，已经放宽到10%，但是老百姓手中的粮食，不完善粒现在在20%到30%之间，我们不能收。
刘朝海，成安县粮食储备库主任。和小麦种植户堆积如山的小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成安县粮食储备库门前无论白天晚上都是冷冷清清。刘朝海告诉记者当地农民送上来的小麦98%都不合格，不得不拒之门外。记者看到2016年小麦收购价，收购质价政策公告牌上显示，五等小麦不完善粒小于等于10%，而记者调查的情况是，农民手里的小麦远远超出这一标准。
河北邯郸市成安县南散湖村村民高美玲：国库开库我就拉去了，到那等了两天说不行，芽麦太多，芽麦都30%了，不中，在那咋跟人家说好话也不行，我就拉回来了，光运费赔了两千。
据记者了解，高美玲所在的南散湖村今年收割的小麦95%受灾，不完善粒差不多在30%左右。远高于10%的收购标准。
河北邯郸市成安县沙河村种植大户张军平：都是芽麦太多，我那个更多，都达到60%。
那么到底什么是芽麦，什么是萌动粒呢？
中央储备粮邯郸直属库化验员张锦华：你看这个，这个籽粒拿小刀可以按一下，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你必须纵向剖开它，看见这个了吗，你看这个皮和它这个胚中间有个空隙对吗，分离了它就是萌动粒。
中央储备粮邯郸直属库化验员韩俊梅：今年的芽麦它不是太明显，一般情况都没有出芽，只是种皮破裂。所以就这个情况，芽萌动。所以老百姓一般他确实不容易分开。
小麦萌动，不完善粒超标，粮库不收，一度把高美玲急得直哭。
高美玲哭诉
高美玲：又说是芽麦，又说这样了，那样了，到现在这麦子也卖不出去，该怎么办，俺都不用过了。你说俺这个小麦该怎么办，农民该怎么办。
这是8月初，央视聚焦三农的记者来到南散湖村拍摄到的画面。当时，南散湖村村民的小麦卖不出去，连上门来问价的商贩都没有。时隔一个多月，记者又来到南散湖村，高美玲告诉记者，现在有商贩到村子里收粮了，可是她家的麦子还是没卖出去。
高美玲：有收的给我一块零几分，但是我也不能卖。我将近赔四五万，作为一个农民，我在哪来这四五万，我赔得多了。
今年小麦收购价格1.18元，上门收小麦的市场价格只有1.05左右，一斤就相差0.13元，14万斤就要赔18000多元。高美玲家的小麦今年大部分是承包了其他农户家的地，一共有80亩，承包费是按照每斤麦子1.18元和农户结算的，今年的小麦每亩减产200-300斤，再加上每斤的单位价格要赔0.13元左右，像高美玲这样的承包户损失惨重。承包得越多，赔钱越多。
高美玲：都得赔，因为今年减产了，以前收1200斤，今年减产到800斤、900斤，几乎都没有。一亩地亏好几百块钱，你看给你八百块钱，你再交上肥料钱、耕地、收割，交点电费，一亩地亏300块钱。
高美玲给记者算了一笔细账。辛辛苦苦了大半年，不但没挣钱，反而要往里面赔几万块钱，这让高美玲无论如何接受不了。钱都是赊来的，麦子不卖出去，农民的承包费、种子、化肥、人工费等等费用都还不上，每天都有债主找上门来，这让高美玲备受煎熬。
更让高美玲焦虑的是，眼看玉米要收获了，收割的玉米要进场晾晒，而且接下来小麦也到了易生虫害期，如果积压的小麦再生虫，就更卖不上价了。
一边是小麦市场行情低迷，一边是形势所迫，积压的小麦不得不卖。再加上还要忙着准备秋收，高美玲更感到心力交瘁。
在今年小麦受灾的乡村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了解到，不少种植大户还有积压的小麦没有卖掉，不过，因为急等钱用，很多村民陆陆续续把超标小麦低价卖给了商贩。在南散湖村，记者就碰到了刚刚卖掉小麦的村民袁双琴。
记者：您家麦子今年卖的是吧，卖的多少钱？
河北邯郸市成安县南散湖村村民袁双琴：八亩地卖了六千块，就这还不够孩子交学费的。
虽然卖掉了小麦，袁双琴并没有感到高兴
今年几亩地的小麦收入比去年整整少了2000多元，孩子的上学费用又高，这让张秀英倍感压力。
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观察到，今年的小麦质量问题波及面比较广泛，粮食经纪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粮食经纪人告诉记者，今年的小麦不好收也不好卖这位粮食经纪人6月份在农民地里收粮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今年小麦的问题，现在由于芽麦率高，万般无奈，只能割肉低价售出，损失惨重。
记者：那您从那个农民地里收的麦子多少钱一斤？
粮食经纪人：地里收一块一。
记者：那你再卖出去呢现在？
粮食经纪人：现在卖三四分，都赔了。
粮食经纪人还告诉记者，现在在南散湖村收的小麦是卖给面粉厂的，眼下面粉加工企业收粮的情况又怎样呢？记者驱车来到成安县道东堡乡柴要面粉厂一探究竟。
成安县道东堡乡柴要面粉厂
王学章经营这家柴要面粉厂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他首先把记者带到面粉厂的粮库前，高高堆起的小麦垛已经达到了四米多高，这里都是邻近村的村民代存到面粉厂还没有卖出的小麦。
成安县道东堡乡柴要面粉厂负责人王学章：没有想到今年这个麦子的价格，行情这么低，也不卖。你不买，我也不能磨。
记者：那现在带出来麦子有这么高了。
王学章：这是四米了。
记者：都没磨，也没卖？
王学章：这个库存了三百多万斤吧。
王学章告诉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以往在9月份小麦价格会上涨，去年涨到了接近每斤1块2，可是今年小麦品质差，价格上不去，始终在1块零4分、1块零5分徘徊，这样的价格农民卖粮不挣钱，不肯卖。面粉厂的库存量也就大大增加了。
目前面粉厂每天加工面粉3、4万斤，比去年要低1、2万斤。王学章向记者介绍说，今年受灾的麦子出粉率也低。也影响了面粉厂的效益。
记者：你这小麦的出粉率是？
王学章：比不上往长年，今年小麦的出粉率，比往年要低两三个，三四个，这一百斤，少出三、四斤面，就是比去年，出粉率不行。
记者：以往呢，一百斤小麦。
王学章：以往一百斤出74斤，73斤，要比今年出70斤的小麦面粉还好。
今年的受灾小麦萌动之后，在口感上也相差很远
王学章：他口感就这个，你像去年的面，有一种米香的味，今年的不明显，今年的小麦磨出来的粉比较黏.
记者了解到，邯郸市今年小麦种植面积580万亩，总产量277万吨，受灾面积430万亩，占总面积的74%，小麦不完善粒达到130万吨左右。目前市场收购价格低，农民利益受到损失。不仅是河北邯郸附近区域，河南、安徽等小麦主产区也不同程度受灾，芽麦、萌动麦超标。当地农户特别是种植大户也面临卖粮赔钱的困扰。
河南安阳县辛村镇雷高利村，种植大户赵玉海把钱分给承包户
赵玉海，是河南安阳县辛村镇雷高利村的种植大户，2013年，他承包了邻近村庄的一共2700多亩土地，是安阳县数一数二的承包大户。记者找到他的时候，赵玉海正忙着一件事----给租地农户分钱。
这些钱是租地农户的承包费，每亩地一年的的承包费在800到1000元之间，听说赵玉海刚刚卖了小麦，这几天登门结账的租户络绎不绝，赵玉海记账算账，忙得常常连饭也吃不上。
河南安阳县辛村镇雷高利村种植大户赵玉海：粮食刚卖出去一部分，这钱你不结的话说不过去了，我们应该给人家6月份结算推到现在，老百姓还是挺理解的，知道今年的小麦品质不行，价钱又低，价钱低吧倒没事儿，关键是卖不出去。
赵玉海告诉记者，今年收获的200多万斤小麦已经低价卖出去了70%，因为拖欠了农户几个月的承包费，一拿到粮食款，赵玉海想时间就把承包费还给租地农户。可是由于小麦减产和价格低迷，赵玉海粗略估算，损失很大。
赵玉海：我是5月份跟别人结算的是小麦的承包费，结算的是1块1毛8，下来小麦卖到一块零几分，基本上一亩地光承包费，一亩地损失了100来块钱，小麦的品质还有价钱下降，这块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光今年小麦这块最少（赔）四五十万。
在赵玉海的粮仓里还高高地堆放着50、60万斤小麦没有卖出去。今天安阳县农业局的农艺师来访，赵玉海又叨叨起了这件事，向农艺师推荐自己家的麦子。
苗艾霜，安阳县农业局的高级农艺师，今年当地小麦受灾情况严重，中秋假期他也没有休息，走街串巷给小麦种植户传授农业技术。为10月份新一轮的小麦播种提前做宣传。
河南省安阳县农业局高级农艺师苗艾霜：很多的麦种也是这个现象，如果不采取措施，今年这个芽率很低，要增加播种量，每亩增加三到五斤，第二这个播种的时候，在拌种的时候，要加上一个芸苔素内酯。
为了防止明年小麦主产区再出现大面积的芽“萌动”现象，苗艾霜建议赵玉海要增加播种量，并且在小麦拌种时加入芸天力或保靓等农业用药，起到壮苗、促进分蘖的作用。
余下的60万斤超标小麦品质还算过得去，赵玉海一心惦记着把麦子早一点卖出去。事实上，今年麦子收割以来，赵玉海的车厢里都随时带着一袋麦子，走到哪里推销到哪里，让有意向的客户看看样品。
受灾小麦面积超七成！河北省政府多次走访，7000万资金下发救急！
就在赵玉海发愁怎样才能把60万斤余粮卖出去的时候，从高美玲那里传来了好消息，她的小麦卖出去了。
高美玲家的粮食在装车运走
当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再次见到高美玲的时候，她说积压了三个多月的14万斤小麦全部卖完了。南散湖村的另一个种粮大户贾春平也一起卖掉了21万斤超标小麦。不仅消化了全部的积压小麦，出售的价格也让他们比较满意。
每斤一块一毛钱，确实是个好价格。按照市场行情，超标小麦每斤只能卖到一块零五分左右。不要小看这一斤多出的五分钱，两家种植大户一共卖了35万斤小麦，每斤多出五分钱，35万斤小麦就可以多卖出1万7千多块钱。虽然这个价格高美玲还是赔的，但是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高美玲：不挣钱，但是也赔不了钱，赔不到手，赔的少，赔小部分。一亩地赔上二百来块钱。
为什么在短短的几天，一直卖不动的小麦就能够卖到1块1一斤呢？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记者有些困惑，但是高美玲和贾春平都没有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只是一再强调感谢政府的帮助。
高美玲：你看那个商贩也多了，进来的小商小贩也多了，都自动地找到我这，都要这个小麦了，自己都找上来了。原先都没有，总的来说还是感谢政府吧，还是政府给咱宣传，总算卖出去了。
成安县南散湖村是小麦主产区，高美玲、贾春平是当地的种植大户，小麦积压现象严重，因而近期成为了一些媒体采访关注的焦点，各种政府主管部门也多次上门视察情况。高美玲、贾春平没有告诉我们，政府为他们提供了哪些具体的帮助，只是说小麦卖给了当地的一家面粉厂。
这家企业为什么能给出这样优惠的价格，我们非常想知道这家面粉厂的具体名称、地址，以便让更多的农户受益。但高美玲、贾春平拒绝透露相关信息。随后记者询问了南散湖村以及周边的一些种粮大户，他们都没有听说，每斤一块一毛钱的小麦收购价格。他们的小麦和高美玲、贾春平的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他们没有像高美玲、贾春平那样被媒体报道过。我们替高美玲、贾春平高兴，但这，终归只是个案。
东方不亮西方亮，小麦遭灾后，一些农户开始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尽力弥补损失。
张军平正在给红萝卜提苗
今年小麦受灾，张军平一下子赔了十几万元，现在还有十几万斤小麦没有卖出去。为了把灾害损失降低到限度，他时间展开生产自救，在230多亩小麦地里抢种了红萝卜，目前红萝卜和红薯的长势都不错。市场价格也不低，估计在11月份，张军平会迎来自己的丰收季。
赵玉海：是真的疲惫，不是假的疲惫，只能自己承受吧，这种心情不是一般人，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他不会了解的。
为了把夏粮的损失尽量弥补回来，赵玉海每天18个小时高强度工作着。今年他租了四台玉米收割机，雇了几十个工人，昼夜不停抢收，一车车黄澄澄的玉米冲淡了小麦积压给他带来的烦恼。
赵玉海给央视财经《经济半小时》记者展示收成好的玉米
赵玉海：你看这个密度，还有这个尖头儿都挺好的，现在这个玉米你看颜色多好，今年虽然说天气不太很好，但是今年丰收是没问题的，看到丰收的景象，心里挺高兴的，我们付出得到了回报。
为了摆脱卖粮难的困境，赵玉海还决定在秋收之后开始尝试在流转土地上改良新品种，改变土地种植结构，增加农田效益。
赵玉海：改良种植结构就是搞一些，和一些比较相关的单位合作，给他繁育一些小葱种，还有那个白萝卜的种子，就这种繁种，当前我们也在考虑明年秋后种什么，用什么能够把地的价值充分利用起来。
【半小时观察】小麦受灾品质下降，粮库拒收，错不在粮库。但面对农民一年的辛苦有可能付之东流，谁也不该、也不该无动于衷。根据记者和成安县粮食局了解到的情况，目前河北省政府已经拿出了7000多万资金，邯郸市政府也拿出配套资金下发到受灾县，各个县正在根据本县的实际情况，加紧细化补贴方案。我们希望这些措施的推进能否再快一些，让农民早点得到实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