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
从经验到数据,现代农业走了很远的路。2011年时,李文义记得,内蒙古民丰有一块地种得特别好,是方圆几百公里其他地块产量的2倍,“种植的人当时或许也是误打误撞,或凭经验,但他那时干了什么,对应什么气候、温湿度、植株生长状况,都没有留下数据,当时马铃薯主茎多粗、有多少分支、密度也没记录”。
由于没被固定成数据,经验只是经验,没法复制。李文义有些遗憾地提起,第二年时,再也没有那么漂亮的产量了。
在和一些外国企业的接触过程中,李文义越来越感受到数据焦虑。“他们有的一个农场就20多万亩,但都是大数据指导生产,都是五十年的数据。”
内蒙古千里之外的崔静波,也遇到了经验带来的烦恼。2015年,他在山东种了1100亩有机花菜。那一年11月22日,北京开始下起冻雨,他打电话给自己当地的合伙人,“你那边没下雨吧?不行先把咱们那些有机花菜砍下来入库吧。”
“没事儿,菏泽这个地方,我长这么大,都快50了,这个季节从来没下过,你放心吧。”合作的朋友用经验和他保证。
当时400亩地的有机花菜已经长成,入库显然会增加成本,一进一出,起码每斤要增加6分钱的费用。“我当时就大意了,他这么笃定,也没听我的,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在那儿长大的。”
一场大雪覆盖了所有经验的侥幸。那是菏泽五十年不遇的雪,四五十厘米的厚度,让崔静波的资金链瞬间就断了。近200万的损失后,他得到教训:“要尽可能将经验结构化”。
结构化的方法是通过工具。崔静波找了14个人,搭起一个团队,打磨产品和基础架构,经过方案设计、产品测试和试运营,1年左右的时间,开发出了“慧种地”这个软件。
2015年,崔静波拿着自己的36张表格,在农惠网办的一个论坛上,用中农普惠首席运营官周昕的话说——做了一个“炫酷的演讲”,给中农集团的领导留下很深的印象。
中农普惠总经理崔静波
当时,中农也有意愿转型做农资电商,双方在2017年3月见面后20分钟就谈成了合作。崔静波现在的身份是:中农普惠总经理。
李文义是在一年前接触到中农普惠的。通过这个软件,他可以固定耕作时的数据,通过叶片检测,进行马铃薯田间不同阶段的叶片营养、土壤养分、水分、温湿度记录的汇总,进而进行数据分析,再对比不同基地数据的差距,总结经验教训。
80后的李文义十分青睐数据的力量,他也曾因为数据,避免了很多损失。有一次,他们公司想在海拉尔扩展一个农场,但苦于没有海拉尔的气候、土壤等数据。后来,他们找了一个合作方。对方给自己提供了那片土地的土壤温湿度检测数据。
数据调出来一看,同样的时间点,海拉尔要比乌兰察布冷得多。10月12日,海拉尔的那个农场就已经有一米地冻下去了,而乌兰察布要达到相同的冻土厚度,要一个月之后。通过数据分析,他们放弃了海拉尔的计划。
如今,打开“慧种地”软件看上面数据,已固定成李文义的日常习惯。
民丰旗下拥有13个农场,在数据化外,如何管理也一直困扰着李文义。
李文义下属的领地,最西至鄂尔多斯,最东可达太仆寺旗,来回1100多公里,跑一圈农场,起码要两周。他举例说着可能的漏洞,“一亩地比如应该追肥3公斤,但假如具体执行人在操作过程中肥加少了,或速度快了,灌溉不到位,这些方面,都可能存在问题。”这也是土地集中化后,横在很多基地主面前的问题。更好的监管意味着更好的执行效果,它们最后都会以数字的方式反映在最终产量上。
在没有软件定位员工轨迹前,李文义下属的一个基地经理也曾想过望远镜的方法,用它来观察附近山坡上的管理人员。一次,通过望远镜,基地经理看到一个管理人员在自己负责的地块,叼着一支烟,一动不动坐了15分钟,基地经理按捺不住,一个电话打过去。
除了望远镜,最常规的办法就是人肉盯。掌管4个基地、二三百人的李延秋年来到河北广聚基地时,看到一个负责浇地的20多岁小伙子在地里睡着了,李延秋想着他可能太累了,没追究。
没隔几天,他发现小伙子又在地里睡着了,没多忍受,李延秋把他解雇了。
见到李延秋时,他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这是最忙的季节。李延秋常年奔波在各个基地巡视,常常来不及回家,他的车里堆着各种生活用品。春种时,他在车里睡了一个多月,秋收时又在里面睡了一个多月。
李延秋也是“慧种地”的用户。如今,他们可以通过对田间管理人员运动轨迹进行定位,远程管理基地,与此同时,田间管理人员的每一个操作动作和同步测量到的植物数据都可以上传到软件上,经验在这里内化成了另一种更可执行的方式:在什么时间需要完成哪些工序,以及每道工序的细化的执行标准。
软件一开始的推广并不容易。底下的员工、技术人员觉得麻烦、别扭,上了岁数的人用不习惯。为了鼓励大家用这个软件,李延秋制定奖励政策,个用的奖励500块钱,后来会使用软件变成必须的规定。通过备耕前的培训,人们慢慢接受了这个软件。
目前中农普惠金服“慧种地”系列工具已覆盖种植面积842万亩,涉及种植主体2373个。在各个品种中,马铃薯是增长最快的。
“慧种地”所在的中农集团控股股份有限公司,此前在农村已有了60多年的市场业务沉淀,但如何在实际过程中去解决农民缺钱的痛点,怎么通过金融的方式来增强和农户之间的黏性,仍困扰着他们。